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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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樊長玉不記得自己最後是暈過去的還是累極睡過去的,只是迷迷糊糊間,感覺有一場濕熱的雨一直黏著她,無論她在夢裏怎麽跑都甩不掉。

後來終於醒了,睜眼便見天光已大亮,外間隱約傳來說話聲。

“……李家勢必會狗急跳墻,魏嚴留的後手也不會這麽簡單,通知公孫那邊可以動身了。”

“屬下遵命。”

跟著便是離開的腳步聲和房門打開又被合上的“吱嘎”聲。

謝征回內間時,見樊長玉已擁著被子坐了起來,原本冷凝的眉眼見漾開幾絲柔軟,走過去坐到床榻邊,將她睡亂的一縷青絲捋到耳後,動作再親昵自然不過:“醒了?時辰還早,怎不多睡會兒?”

昨夜風雪未停,今日外邊已積了兩指厚有餘的雪,屋裏燃了地龍,倒是半分不冷。

樊長玉在坐起來時便發現了套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件並不合身的裏衣,領口太大以至於一直往兩肩下滑。

她瞥了一眼,從肩膀到兩只胳膊都是痕跡,慘不忍睹……

昨晚混亂的記憶回籠,她默默把衣領拽了回去,在謝征進屋後,她打量了他兩眼,問的第一句話便是:“你沒事了吧?”

謝征那只幫她拂碎發的手還放在她耳後貼著雪頸的位置,聞言一雙黑眸靜靜註視了她兩許,忽地扣住後頸把人帶近,在她唇上吻了兩記,才低聲道:“你怎麽這麽招人疼?”

樊長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坦然地望著他:“你昨晚都忍到吐血了啊……”

謝征似乎極喜歡觸碰她,指腹在她後頸輕輕摩挲著問:“若是我沒吐血呢,你還會這麽縱著我麽?”

最後失去意識的經歷太過丟人,樊長玉覺得這是自己體力不如人的屈辱,尷尬垂下腦袋岔開話題:“我有點餓了。”

謝征見她這般,鳳眸裏劃過一抹晦暗,道:“廚房一直備著飯菜,我命人去傳。”

樊長玉點了頭,謝征卻沒出去,而是蹲在了床前,抓住她兩只手放到唇邊親了親,神色極為認真地道:“讓你就這麽跟了我,終是我薄你。等一切安定下來了,我補給你一場舉世無雙的大婚。”

說樊長玉心大也好,經歷這麽多事後沒那麽在乎世俗禮節了也罷,謝征承諾與她的這些,她其實並沒有那麽在意的。

但是他這般鄭重地同她說了,她心湖還是像被投進了一顆小石子般,泛起了圈圈漣漪。

這種被珍視被愛重的感覺,讓她覺著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,她也無懼同眼前人一起走下去。

於是她捧住謝征的頭,俯身在他額前吧唧親了一口,臉紅紅的,一雙眼卻晶亮又明澈:“你沒有薄我,我會嫁給謝征,但言正是入贅給我了的。”

見謝征沒作聲,她微紅著臉瞪他:“我們還沒和離呢,除非你想不認賬。”

謝征緊緊扣著她那只手腕,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,問她:“你還疼嗎?”

樊長玉先是一怔,反應過來謝征問的是什麽後,耳朵尖都紅透了,她惱極直接哐當一拳揍了出去:“滾!”

謝征挨了一拳也不生氣,順勢截住她那只手,把人按進被褥裏狠親了一陣,才抓起她握拳的手也放到唇邊親了親,眼角眉梢都是壓不住的笑意與歡愉:“用完飯你再睡會兒,我去部署些事加快收局,晚些時候再送你回進奏院。”

樊長玉氣都還沒喘息勻,聽他說要部署什麽,當即便想起自己剛醒來時候聽到的外間的談話聲。

她問:“李家又出什麽事了嗎?”

謝征唇角笑意極冷:“被魏嚴擺了一道罷了。”

“李家安排的指認魏嚴同反賊勾結的那名謀士,本就是魏嚴的人,在終審時突然翻供,說一切都是李家指使他幹的,甚至還供出了書信往來的罪證。”

樊長玉滿臉詫異,她當然知道大理寺經她們上次劫獄後,如今的防守有多嚴密。

李太傅一開始以為是魏嚴想殺證人,因著大理寺有魏嚴的人,李家只占一個西刑部,李太傅怕魏嚴繼續劫殺證人,還一力促成了禦史臺的人馬也入駐大理寺,又從五軍營調了重兵把守大理寺。

如今那謀士翻供,可以說李太傅先前之舉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。

她道:“你先前說怕李家狗急跳墻,就是因為此事?”

謝征頷首道:“昨夜謝三帶人前去大理寺劫人,正好撞見李家的人支開大理寺外五軍營的守衛,意圖對那謀士下手,他們誤打誤撞破壞了李家的計劃,殺人毀證不成,接下來就只能拼個魚死網破了。”

樊長玉卻是大為震驚:“魏嚴的城府未免也太深了些。”

她皺眉道:“他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李家在設計他,還故意在齊旻那裏留下‘把柄’,引李家上鉤。”

謝征眉宇沈郁了幾分,長眸微垂,語調涼薄又諷刺:“他不一向如此無所不用其極麽。”

樊長玉握了握他的手,說:“你的人已把長信王府的老管家也劫了出來,從他口中說不定能問出魏嚴和長信王的什麽勾當,天網恢恢,疏而不漏,我們總會找到證據給他定罪的。”

謝征看著她用力握住自己的那只手,縈繞在心口的陰霾和戾氣散了幾分,淺淺應了聲“好”。

用過飯後,樊長玉也沒閑著,她去謝府的私牢裏同謝征一道審問隨府那管家。

一開始那管家嘴也極硬,問他什麽都不肯說,只一味裝瘋賣傻。

後來謝征命人把趙詢和那對母子帶過來了,他眼見裝瘋賣傻不管用了,哪怕有孫子這個軟肋在,他也死活不肯再開口。

謝征命人用刑,那看著風燭殘年的老頭子,竟硬氣得狠,寧可咬舌自盡也不肯交代,對長信王的衷心程度著實令樊長玉驚訝。

謝征也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,老頭身子骨差,再用刑,怕是就得交代這牢裏了,他轉而開始攻心。

火盆裏的火光照亮整個陰暗濕冷的地牢,謝征坐在太師椅上,接過一旁的親衛遞過的熱茶,用杯蓋不急不緩地刮了兩下,極為散漫地道:“你兒子已在公堂上被杖責至死,本侯手上不喜沾稚兒之血,可本侯的耐心實在是有限,你若是再這般不識擡舉,本侯身邊的人,個個都是淩遲好手,將你那孫子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削下來餵狗,本侯保證,削到臟腑時,他還是活著的,能哭著喚你一聲阿爺。”

他說完擡起眼,在茶盞升起的霧氣中,淡漠地看著對面的老者。

抱著孩子的女人在聽到謝征的描述時,便已嚇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,只餘她邊上的孩子還在哭著喚“阿娘”“阿爺”,像是即將被送去屠宰的羔羊發出的稚嫩呼喚,聽得人心口都不自覺揪緊。

樊長玉知道要攻破老者的心理防線,這番恐嚇是少不了的,強迫自己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冷眼旁觀。

那老者看著自己的孫子趴在地上一邊哭,一邊努力去搖晃他母親,也是心疼得老淚縱橫,口中卻只道:“是阿爺對不住你,阿爺對不住你,但阿爺沒法子……”

謝征長眸不耐一瞇,喚道:“十一。”

謝十一朝外邊做了個手勢,很快便有下人牽著幾條涎水四溢的兇惡狼狗走了進來,那幾條狼狗看到裏邊的小孩子,便已開始狂吠不止,嚇得那小孩尖叫大哭。

那受刑後渾身血跡斑斑的老者眼底全是渾濁淚光,朝著謝征不住地磕頭:“稚子無辜,給那孩子一個痛快的吧,王爺待我恩重如山,沒有王爺,早就沒有我這一家老小了,我這幾十年光陰都是從閻王那裏借來的,老朽發過誓不能背叛王爺啊!”

那被侍衛牽在手中的狼狗幾乎已快咬上孩子,那老頭除了痛哭流涕磕頭讓給孩子一個痛快的死法,還是不肯松口半句。

樊長玉看向謝征,謝征做了個手勢,那侍衛便拽著一直想往前撲的狼狗退了出去。

樊長玉對那老者道:“你對隨拓忠心不二?可你現在衷心的,不是隨拓的後人呢?你不用跟我裝瘋賣傻,死在薊州的那個,不是真正的隨元淮,否則你也不至於讓自己的兒媳孫子來假扮他的妾室母子。”

老者哭聲一滯,盯著樊長玉:“你前一句話是何意?”

樊長玉看了謝征一眼,隨即對老者道:“就是貍貓換太子的意思。十七年前東宮大火,長信王妃母子也受邀去了東宮,死在大火裏的那個,才是隨元淮,被燒毀了容貌的,則是皇長孫,這本就是一出金蟬脫殼的計謀。”

老者神色惶惶,似乎難以置信,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著:“怎麽可能……怎麽可能……”

樊長玉繼續道:“小長信王妃和隨元青,也是死在了他手中。”

老者身形佝僂了下去,眼中卻陡然兇光畢露:“王妃不是為了掩護大公子自盡的嗎?至於世子,是死在你們手中的啊!你們休想編出這等謊話來騙老朽,老朽不會上當的!”

趙詢適時出聲:“我可做證那人的確不是你們長信王府的大公子。”

老者直接狠狠啐了他一口:“叛徒之言,不可信!”

這老頭的固執程度,實在是讓樊長玉有些頭疼。

在地牢裏呆久了悶得慌,樊長玉同謝征出去透氣時,踢了一腳地面的積雪,嘆氣道:“是個硬骨頭,撬不開他嘴怎麽辦?”

他一開始還疑惑謝征為何不告訴那老頭隨元淮是個冒牌貨,直接開始用那小孩威脅。

經此一番才知道,對於這等固執己見,又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,沒個切實的鐵證,是說服不了他的。

天空又飄起了細雪,愁雲慘淡。

碎雪落在了樊長玉發間,謝征擡手幫她拂去時,微垂眼簾看著她道:“我想借皇重孫做一場戲,你可願?”

樊長玉遲疑一二,點了頭:“只要不會傷到寶兒,我去讓寶兒配合。”

那老頭為了對隨家的忠誠,可以不顧自己孫子的性命,但一定不會無視俞寶兒的安危。

要想撬開他的嘴,似乎只有借助寶兒了。

當天下午,樊長玉便秘密回進奏院接俞寶兒,長寧一整天沒見到她,眼見她回來後只帶俞寶兒出門,不帶自己,當即就委屈得掉起了金豆子。

樊長玉無奈,好說歹說也勸不住長寧,想著謝征府上也是安全的,帶長寧同去應該也出不了什麽問題,知會趙大娘一聲後,便借口帶兩個孩子出去玩,帶著他們出了進奏院。

殊不知,正是這陰差陽錯之舉,讓兩個小孩都避開了一場禍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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